半跑路中,让我们相会于下一个坑!

【龙龄】老大

·古风江湖

·送给这位朋友→ @凛 



1.


张九龄是个贼。


他也记不太清自己为什么选择了这个职业,可能是因为肤色比较好在夜里进行伪装吧。


张九龄跟一般的贼不太一样,他是个劫富济贫的好贼,每到一个地儿他都会先打听打听这里有没有恶霸乡绅,然后去他们家里逛逛,拿点银子出来接济穷苦百姓。


这么在江湖上混了几年,他也得了个“义贼”的好名声。


不过有时候张九龄也会去接点单子维持一下自己的生计,毕竟没有第二个好贼来接济他。


这天他又到了个新地儿,还没打听完城里几个富商的事,就有个单子找上了他,让他去绑架一户人家的少爷。


委托人哭得特别凄惨,什么郭老爷为富不仁欺压佃户啦,郭少爷花天酒地逼良为娼啦,郭老爷和于县官商勾结狼狈为奸克扣赈灾银啦。


总之张九龄听得牙痒痒,一上头就接了这活儿。


当天晚上他就趁着夜色好遮掩,成功潜进了郭宅。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后院,就看见一个素白衣裳的公子哥儿,拿着烛台弯腰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人看衣服料子非富即贵,郭老爷不可能这么年轻,那这肯定就是郭少爷没跑了。


张九龄屏息凝神,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郭少爷,走到近前了他才发现一件事,这倒霉孩子怎么这么高?


张九龄跳起来一个手刀劈晕了郭少爷,拿绳子缠在自己身上,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就离开了郭宅。


第二天,郭家丢了个少爷的事儿就传遍了小县城。


虽然据目击了全程的不愿透露姓名的仆人老王说,是少爷半夜自己飞出去的,就是姿势有些怪异。



2.


王九龙清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点懵,他只记得晚上舅舅养的昙花要开了,他跑到花园去看,眼看着花颤巍巍就要开了,然后脖子一痛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情况,没少胳膊少腿儿,就是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柱子上,嘴里还塞着一块布。


我好像被绑架了。王九龙想。


王九龙冷静思考,他刚到舅舅家半个月,听话得不行,绑匪肯定不是冲他来的。他又结合最近的郭家那堆糟心事儿想了想,估计绑匪是冲郭麒麟来的。


什么绑匪啊,他和郭麒麟都能认错,这眼神,啧。


但王九龙心里又有点慌,万一绑匪发现自己不是郭麒麟怎么办,自己会被撕票吗?


王九龙只用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从现在开始他就叫郭麒麟了,舅舅就是他亲爹,于县令就是他生父!


他还在这胡思乱想一会儿怎么扮演郭麒麟的时候,屋门开了,进来一人,穿着一身深蓝色短打,腰间别着两把匕首,手里端着个餐盘。


王九龙一看来人眼睛就亮了,嚯这绑匪长得还不错啊,就是黑了点。


长得还不错的绑匪张九龄走过来把餐盘放在桌上,一伸手把王九龙嘴里的布扯了出来。


王九龙活动了一下僵硬的下巴,想着先跟人套个近乎,接下来的日子也好受些。


“大侠……”他看了看绑匪一张娃娃脸,又换了个词儿,“老大,我家有钱,你要多少都行,你别杀我。”


“你也知道你家里有钱。”张九龄拖了把椅子坐在他跟前,没好气地说,“钱都是哪来的啊,克扣了多少赈灾银你心里没数?”


说实话张九龄其实挺吃惊的,现在天亮了就着天光一看才发现,这郭少爷不止个儿高,长得也不赖,还白,跟他远远看见的那个又黑又矮的郭老爷一点都不像。


这郭少爷眉清目秀的,是去勾栏瓦舍格外招人欢迎的那种,但周身气派却很干净,跟“花天酒地”四个字相去甚远。


张九龄有点相信城里传的郭少爷生父其实是于县令的小道消息了,现在官商勾结都这么豁得出去吗?


张九龄舀起一勺米饭塞进王九龙嘴里:“吃吧,比不上你在外头花天酒地的吃食,少爷你多担待。”


听他一说王九龙脑子里就炸了,谁花天酒地了?郭家家教多严啊,他过来除了跟发小们叙个旧一口酒都没喝过!


更不可能是说正主吧,郭麒麟活得像个和尚似的,大姑娘看他一眼他都脸红,太阳一落山他就得乖乖回家,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了亥时的城里长什么样他都没见过!


他内心叹了口气,不信谣不造谣不传谣,要做清醒理智的劫匪啊!


算了,清醒理智怎么还能来做绑匪呢。



3.


这次的委托人很古怪,定的是一个月后再交人,所以张九龄还得管郭少爷一个月的吃住。


他从郭少爷身上摸出几两银子,在巷尾租了个小院,又一辆马车把郭少爷运过来换了个地方绑着。


郭少爷估计是知道自己的小命拴在他手上了,一切事宜都很配合他,不哭不闹,大高个子在角落里一蜷就是一天,看着还挺委屈。


鉴于他配合的态度,张九龄放心地把人绑着,自己去外面街上逛。


张九龄来的时候就觉得,好像街上衣衫褴褛的人特别多,施粥的铺子也多。打听了一下他才知道,邻县闹了水灾,本县几个离得近的乡也被波及,不少灾民被水冲没了家,流离失所才聚到城里。


上边拨下了一笔赈灾银,可惜刚到于县令手里就被昧了一半去,剩下这笔钱根本就不够。现在全靠城里以陈员外为首的几位善人出资建粥棚,给灾民们施粥。


他再次暗自骂了一顿于县令和郭老爷,夜里往郭宅又走了一趟。


因为已经丢了少爷,郭宅的防备加强了不少,尤其是后院住人的院子。张九龄没往那边去,他悄没声地溜去了粮仓和金库。


他是为着粮食来的,但只偷粮食就太过明显,所以他都是钱粮各一半地拿,出了门再用银子去换粮便是了。


张九龄夜里扛着米和银子回来,第二天一大早就在院子里支起锅,准备熬粥。


“老大你这是准备干什么啊?”王九龙在屋里问,他已经通过良好的态度获得了一部分自由,他的手虽然还被绳索绑着,一头拴在柱子上,但起码可以在屋子里转圈圈了。


张九龄心里还在生郭老爷的气,对着王九龙也没有好脸色:“熬粥,给灾民。”


张九龄熟练地淘米,烧水,放米,然后把熬得的粥盛进从隔壁粥铺顺来的旧桶里。


盛到一半时张九龄突然犯了难,这桶比他想象得要沉,他一个人扛不动。


“你一个人顾不过来,我帮你吧,”王九龙蹲在门槛上说,这是他能到的最远的地方了,“我不跑,你可以拿绳拴着我。”


他真诚地说:“我想帮你。”



4.


施粥的过程中,张九龄的心大半都是拴在王九龙身上的。


他不停地唾骂自己怎么就被王九龙的笑晃了眼睛,鬼使神差地答应带他出来了呢?


王九龙上好的绸缎衣服已经被换成了朴素的麻布衫,张九龄怕他被人认出来,给他把脸也涂黑了,跟自己倒是像亲兄弟。


他和张九龄背靠着背,在简陋的粥棚下,为两旁的灾民施粥。


因为是在外面,张九龄没有拿绳子绑着他。起初他还担心王九龙突然跑了,他长手长脚跑得快,虽说自己轻功好,可是众目睽睽的他若是喊出点什么,还真不好收场。


现在看着王九龙规规矩矩地给难民盛粥,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张九龄也有些放下了心。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听见背后有些不和谐的动静,转过身只见有几个地痞流氓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了灾民的队伍,现在正端着碗叫嚷着让王九龙给他们盛粥。


张九龄啧了一声,刚要说话,就看见王九龙一声不吭,捡起一根木棍狠狠地打在为首那人的肩背上。


那人吃痛,身后几个人也跟着叫嚷起来,王九龙长腿一伸越过桌子,他个子本就高,脸上黑乎乎的看不清表情,板着张脸看上去很吓人,几人当下被唬得消了音。


王九龙挥着木棍三两下就把几个混混都打跑了,他还追出去一段路,看着人彻底没影了才回来。


“不长眼的,来你爷爷的地盘上闹。”王九龙扛着棍子走回粥棚,朝张九龄咧开嘴笑了,“老大,我干得不错吧?”


张九龄愣愣地点点头,心里想的是这孙子脸这么黑怎么还能笑这么好看?




5.


因着闹灾,现在城里的粮食紧缺,也贵得很,从郭家偷出来的银子没几天就花光了,但街上的灾民依然有一顿没一顿。


张九龄有点犯难,他想再去一趟郭宅,或者其他几个富商家中,但他不知道怎么处置这位郭少爷,他怕人跑了,但他也不好意思再把人绑回去。


王九龙看出了他的心事重重,心里一盘算,知道是银子花光了,他又得去赚钱。


“老大,你去哪儿,我跟你一块呗。”王九龙主动凑过去,“你继续拴着我,我保证不给你添乱。”


可能是又一次被他晃得迷了心窍,夜里张九龄带着他到了一户高门大院外。


不用张九龄教,王九龙就熟练地自己翻过了墙。他不认识夜晚的道路,但是看了看院中的景致,他大概明白了这是哪。


于是他听声音摸索着,拍上张九龄的肩膀:“老大,这家我熟,我带你去找金库。”


张九龄随口问:“怎么,这家的少爷是你的酒友?”


王九龙毫不犹豫地出卖了朋友:“对,这家少爷也是个纨绔,平时去东边的戏班子一甩就是几百两,就是为了让人张老板跟他过。”


“那成了吗?”


王九龙差点没把住嘴上的门:“快——不不不不怎么能成呢?这种用金钱欺压良民的行为一定要抵制!”


王九龙说熟是真的熟,这家的小杨老板打小就跟郭麒麟一块上私塾,长大后又看中了郭麒麟的小舅舅,平时没少往郭家跑,郭麒麟也没少带着王九龙来他家逛。


他熟练地带着张九龄来到了杨家的金库,郭麒麟一家都不把钱当钱,当命,所以连带着小杨老板家的金库里也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碎银子和零散的铜板。


张九龄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打着火折子进去挑挑拣拣。


王九龙趁张九龄不注意,悄悄地在一块银锭上刻了几个字:“很好,勿念”,然后放进了一个花瓶里。


按照张老板的性子,家里遭了贼一定会翻过来覆过去地清点财物,这几个字就不难被发现。


王九龙清楚舅舅已经意识到他的失踪是个绑架乌龙,所以没再让郭麒麟露过面,也一直都对外声称是郭少爷失踪,没提他表少爷王九龙的事儿。但他离家也有七八天了,再不送点什么消息回去,家里人就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了。


王九龙偷偷摸摸的小动作没能逃过张九龄的眼睛,他趁着王九龙往衣服里装银子,不动声色地挪过去,从花瓶里拿出那枚银锭,发现上面刻了几个字。


看完他就笑了,哦,没在求救,这是跟家里人报平安呢。


他把银锭在手里扔着玩,看似随意地开口问道:“你干嘛帮着我啊,我就是个贼,这笔钱拿走了我可不保证全用在灾民身上。”


“老大你这说的什么话,我看得出你是个好人,我给你钱,你留我一条命,就当是我交的投名状呗。”王九龙说,“老大你看这些够吗,再多我翻墙不好翻了。”


张九龄回头一看,只见王九龙怀里鼓鼓囊囊地塞一大包银锭子,不由得气道:“你傻啊!拿碎的!整锭的太显眼了,出去怎么花!”


王九龙又傻笑着把衣服里的银锭拿出来,换成碎银子和铜钱塞进去,一蹦浑身哗啦哗啦响。


“老大,这个给你,”他拿着一颗葡萄大小的黑珍珠,“姓杨那孙子可宝贝这个了,上回我想摸一下都不成!”


张九龄没接,反问他:“那你就舍得给我啊?”


王九龙把黑珍珠往他手里一塞,黑灯瞎火的也笑得很耀眼:“你是我老大嘛。”


看着装得差不多了,张九龄招呼人准备走,关门前,他又把王九龙刻了字的那锭银子扔了回去。



6.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相处得很和谐,白天张九龄带着抹黑了脸的王九龙去施粥,夜里王九龙带着自然黑的张九龄去他相熟的几个富商家参观金库。


张九龄有时候也会恍惚,好像王九龙不是他绑架来的肉票,而是一起闯荡江湖的手足兄弟。


再过几天就满一个月,是约定好的该交货的日子,张九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跟郭少爷相处的这些时日,他的一言一行张九龄都看在眼里,为人正直,又带着少年人的爽朗,并不像传闻里作天作地的纨绔公子,他心里开始隐约怀疑委托人话里的真实性和绑架郭少爷的目的。


他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生怕这个干干净净的小少爷掉进贼窝,就暗中去了委托人的住处。


当时他接单是在一间酒楼,但事后又自己查到了委托人的详细信息。


在宅子外面侯了小半日,近黄昏了才看见委托人悄悄从后门出来。他暗中跟上,七拐八拐地饶了好几圈,才拐进了一处隐蔽的院子。


委托人熟识地跟护院打了招呼,自己提着灯就走进了主屋。


张九龄敏捷地上了房顶,轻手轻脚地掀开一块瓦往屋里窥,只见委托人一脸谄媚地对一位老爷说着话。


“您再等两天,不出两天姓郭的兔崽子一定给您送来,绝不坏了您的大事。”


张九龄认识对面那位老爷,是城里有名的善人陈员外,街上这些施粥棚子有一半都是他家搭的。


但也有来张九龄粥棚的灾民跟他说过,陈员外的粥棚给的粥,米不好,有一股馊味儿,不过灾民有吃的就够了,也都没多在意。


陈员外此时脸上却不如平日和善,他阴沉着一张脸,声音冷得像冰:“要不是姓于的咬得紧,我也不至于放一个月才敢接那兔崽子过来。”


“有他在,何愁郭于两家不松口?那可是他们的亲儿子!”委托人给陈员外斟满酒,“大人消消气,此事了了,后面还有无边的富贵等着您享用呢。”


张九龄心里有了决断,盖上瓦片,又无声地走了。


他回到院子的时候王九龙正在淘米,看他全副武装的样子,以为又要去谁家的金库。


“老大,我们今晚去哪家?”王九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城东边朱老板家我也熟,我带你去他家金库看看?”


“你得了吧,一个卖烧饼的家里能有什么钱。”张九龄说,“这没你事了,你回家去吧,告诉你爹小心陈员外。”


张九龄心想,事没办成还把主顾卖了,自己在这一行的信誉怕是要丢。


王九龙呆了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从张九龄的话中读出,这个人不绑架自己了,他可以回去了,还有这些事儿都是陈员外策划的。


陈老贼果然贼,王九龙想道。



7.


王九龙还在踌躇如何跟张九龄告别,和绑匪说再见这事他也是第一次经着,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张九龄却突然想起一事,随口八卦道:“对了,郭老板不是你爹吧?”他都赔本赔成这样了,再不满足一下好奇心也太亏了吧。


王九龙脸色变了变:“你知道了?”


张九龄眼睛一亮,看来自己搞到真的了。


“你爹是于县令?”


“我不是郭麒麟。”


异口也异声,甚至没在聊同一个话题的张九龄和王九龙大眼瞪小眼。


王九龙先反应过来,他迅速澄清了郭麒麟不是于县令的儿子,而他自己其实是郭家的表少爷,因为在家太淘所以被送到舅舅这里学规矩。


规矩还没学几天呢就被张九龄拐走了,跟着他白日四处施粥,夜游各家金库,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张九龄挠挠头,得,还绑错了。


张九龄挫败地拖过一个小板凳坐着,用手支在膝盖上撑着脸抬头问他:“那你叫什么?”


王九龙坐到另一个小板凳上,半弯着腰和张九龄的视线持平,认真地说:“老大,我叫王九龙。”



8.


王九龙给张九龄解释了郭老板是个正经的生意人,和于县令没有官商勾结,两家是正常的通家之好,更没有克扣赈灾银。又解释了郭麒麟是个洁身自好的二十多岁的童子鸡,才安心地离开院子,回郭家去报平安。


张九龄这一趟单子算是彻底砸了,他本想退了院子赶紧出城,可是想了想在陈员外屋外头听见的事,又想了想那个笑起来晃眼的公子哥儿,还是没能放下心一走了之。


没过两天张九龄就佩服自己的深谋远虑,因为刚刚回家的“郭少爷”再次被绑架了,而这一次的绑匪比较刚,他是趁着郭少爷从城外回来的时候,连人带马车带车上的表少爷一块掳走了。


好家伙,发现被张九龄跑单后,陈员外就开始用明抢的了?


张九龄气不打一处来,当晚就趁着夜色来到了陈员外家墙外,他看四下无人,悄无声息地翻过了墙。


结果他刚踩到墙内的土地,就被人拿刀架在了脖子上:“你是谁?来干什么?”


自认为爬墙技术出神入化却在此时翻了船的张九龄有点愣神:“我来偷点钱。”


“哦,那你随便偷吧。”来人安心地收回了刀,“别去前院,祝你成功!”


说完他还贴心地给张九龄指了指金库的方向,扭头就走了。


张九龄从善如流地没有听疑似同行的指示,但没走多远他发现自己看反了陈宅的地图,进来的地方不是客房而是书房,一推门正好跟一个提笔在册子上勾画的白胡子老头打了个照面。


老头把笔和砚台往张九龄这边一扔,抱着册子就想跑。


张九龄心想这都要护着肯定是值钱的玩意儿,两步追上去,制服了人顺手把册子塞进了怀里。


张九龄把老头按在椅子上,用匕首在他眼前晃:“郭少爷被关哪儿了?”


老头手举过头,“啊、啊”了两声,又指了指自己耳朵,摆摆手。


“别装孙子,我知道你听得见。”张九龄把匕首比在老头手指头上,“你可仔细了,敢骗我我就叫你后半辈子连拉弦乞讨都没辙。”


被拿职业前途威胁的老头很爽快地招了,他甚至贴心地给张九龄画出了前往陈宅地牢的路线图。


张九龄把路线图也塞进怀里,一个手刀敲晕老头,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9.


王九龙这边就不是很顺利了。


顺风顺水张九龄,举步维艰王九龙,这可能就是后世说的什么运气守恒定律。


他和郭麒麟借着去城外庙里替郭夫人上香的机会,在庙里见了几位重要的人证,回来的路上便被一伙人劫了马车,五花大绑地带回了陈宅。


他艰难地动了动麻木的手腕,心想他老大当初绑他的时候可真是温柔。


“姓于的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快说!”护院这句话王九龙已经听腻了,他暗自捏了捏郭麒麟的指尖,示意他继续转移注意力,自己已经快用铜钱把绳子磨开了。


郭麒麟接收到了他的信号,梗着脖子说:“我师父谋划的大事怎么会让我一个孩子知道?他陈老贼也是想瞎了心了,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脏银子送出去!省得你们一个两个吃干饭的在这瞎吆喝!”


护院气得拔出刀来逼近郭麒麟,眼看着明晃晃的刀刃就在眼前,只听暗处一声暴喝:“我说你奶奶个孙子!”


然后护院一声闷哼倒在了地上,露出了背后一身深蓝短打的人。


王九龙惊喜道:“老大!”


外面望风的倒了一地,张九龄踢了一脚昏迷的护院,走过来给俩人把绳子解了。他看着正版郭少爷,又看看王九龙:“你表弟?”


王九龙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表哥。”


张九龄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你真的是老郭家的亲戚?”


从小到大被问过很多次这个问题的王九龙熟练地再次点点头。


这时地上没晕瓷实的护院偷偷摸摸伸手去够兵刃,王九龙瞧见了,从手边捡起个木板凳又把他砸晕过去。


张九龄一皱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人了,咱先出去。”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郭麒麟抱着柱子不松手,“我得找着账本才走!”


“这次要是不成,下次就难了!”郭麒麟说,“陈老贼多阴险一人,我爹和我师父吃了多少亏才走到这一步……”


王九龙从柱子上扒人:“哥你听话,你先出去,我来找。”


听着两兄弟的争执,张九龄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个册子:“你说的是不是这个?”




10.


张九龄带着账本和表兄弟二人溜到侧门的时候,就看见前院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


也不知道郭老板和于县令从哪雇来这么多个江湖打手,什么门派的功夫都有,什么式样的兵器都不落下,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镗棍槊棒拐子流星。什么带钩儿的,带尖儿的,带刃儿的,带刺儿的,带峨眉针儿的,带锁链的,扔出去的,勒回来的……


嚯,还有坐在屋檐上弹弦儿给人伴奏的,真是有情趣。


张九龄护着两人出了陈宅,拐过一个街口,就看见前面一片火光,于县令正气凛然地带着一众衙役站在陈宅正门口,正吩咐人把陈宅围起来。


张九龄安心不少,停下了脚步。


郭麒麟看见于县令就像看见了亲爹一样,撒着欢就冲了过去。


王九龙也往那边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回过头来看着张九龄。


张九龄看见他嘴巴动了动,依稀是在喊“老大”,他朝王九龙挥挥手,背过身去,走了。



11.


张九龄又在城里留了半个月,主要是他想走也走不成,于县令说出了大案子,封闭了城门,全城戒严。


没几天,陈员外勾结赵县丞克扣赈灾银,试图栽赃嫁祸给于县令和郭老板的事儿就败露了,陈赵二人行贿受贿的往事也都一一浮出水面。


那段日子郭麒麟频繁地进出县衙,忙得不可开交。郭老板联合杨家和谢家,凑了一大笔赈灾银,又买了好些粮食,派了人送到灾区,灾情才得到了缓解。


后来赵县丞丢了乌纱,和陈员外一块被送到郡里候审,这城中戒严才算结束。


灾民的问题解决了,陈员外的威胁也不在了,张九龄觉得自己也该走了。


他来的时候就是一个人一匹马,走的时候也是一个人一匹马。


“老大。”


张九龄下意识转过身去,没见到想见的人,只看见几个孩子在城门口玩耍,年纪大一些的那个举着风车在前面跑,后头跟着几个小豆丁不停地喊。


原来不是在叫他,张九龄无端地感到有些失落。


出了城门,他骑着马慢悠悠地在官道上走,耳边总回想起王九龙喊他的声音。


“老大。”


张九龄活了二十多年,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喊他,可能王九龙只是为了活命套近乎,但他还是很喜欢听。


他喜欢王九龙喊这两个字时的语调,莫名其妙地让他产生了好好护着这个人的冲动。


“老大。”


那夜之后他没再见到王九龙,想来以后也见不到了。


大户人家的富贵公子和浪迹天涯偷盗为生的小贼,本来就不该有交集,王九龙应该也只会把这次经历当做酒后谈资,很快就会忘了他这个人吧。


“老大!”


有点不爽。


小兔崽子没良心的。


“老大!”


叫唤声怎么还没完了?我张九龄是这么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吗?


“老大!”


等等,这声老大怎么还伴着马蹄点?张九龄疑惑地一牵缰绳,调转马头回过身去。


只见王九龙骑着高头大马,戴了个斗笠,背着个包袱,从远处朝他策马奔来。


到了张九龄近前,他一勒马停下,马蹄扬起的沙尘被风吹到张九龄脸上,一时迷了眼。


“老大,”王九龙笑得反光,“我舅舅也说管不了我,家里就把我赶出来了,你能收留我吗?”


张九龄鬼迷心窍地点点头。


这孙贼笑得他妈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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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笑起来太好看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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